豆腐

09（本章为回忆杀）

2007年冬天，美国弗吉尼亚匡蒂科基地。
监控室里，斯文儒雅的亚裔男子把手枪利落地推到了桌子的另一边，然后缓缓举起了双手。

“Dr.Zhou，得罪了。”举着伯莱塔的美国军官遗憾地笑了笑，然后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。

等到叶修和苏沐秋急匆匆地赶到监控室时，FBI的人已经离开，Dr·Zhou捂着伤口躺在血泊里，气息十分微弱。

“Why？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？！”少年们把虚弱的中年男人从地上扶起来，而男人却摆了摆手，让他们不要这么激动。

“我早知道……会有这样一个结果，”Dr·Zhou把一口血啐在了地上，“从上面成立0529小组……让我们去打击Erebus的那天开始……”

“为什么会这样？！”叶修双目变得赤红，“我们一直对他们忠心耿耿，他们为什么还要我们的命？”

“孩子，你还小，很多事情还不明白……”

Dr·Zhou笑得惨淡一片，“你知道，民间称我们是什么吗？City Lights，城市之光……而Erebus，是黑暗之神的意思。光明和黑暗是共存的，现在黑暗被剿灭了，所以光明……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。”

2005年，FBI成立了0529特别行动组，他们的任务，是全力打击威胁南太平洋安宁的最大组织Erebus。

Dr·Zhou是这个行动组的领头人物。
时年只有十五岁的叶修和苏沐秋，作为匡蒂科基地里最年幼和最出色的训练员之二，他们不出所料地被选入了0529。

整整两年，枪声响起，匕首落下，无生无死。

兴风作浪多年Erebus就此受到重创，可就在0529凯旋归来后的第二天，它的大部分成员就凄然惨死在了FBI特派员们无情的子弹之下。

黑暗没有了，所以光明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。城市不再需要光明，人民自有统治他们的太阳。

或许是年龄太小力量太弱，叶修和苏沐秋侥幸逃过了一劫。
而Dr·Zhou临死之前抓住了叶修的手，用最后一口气拜托他道：“我唯一的儿子，被Erebus的残军败将抓到霍尼亚拉去了，请你们，务必把他救出来……”


热带雨林里常年多雨，周泽楷第一次见到叶修时，他正从滂沱大雨中冒着枪火潇洒而来。
巨大的雷暴把头顶苍天的树冠瞬间燃成了火海，而叶修瘦削的肩膀上扛着一把雷蛇冲锋枪，狂风揉乱了他的头发，他衣衫褴褛，却笑得无畏无惧。

“小子，哥来救你了！”

下一秒，巨大的爆炸声响起。
叶修迅速把周泽楷扑在了地上，而几杆长枪也在瞬间抵上了他的太阳穴。


“你是FBI的？”十三岁的周泽楷抬头看着十七岁的叶修，“那你是坏人，妈妈就是被你们害死的。”

潮湿黑暗的地牢里冰凉一片，两个小孩本来是挨在一起互相取暖的，可周泽楷在说完这话后，把身子挪得离叶修远了一点。

“我不是坏人，是你爸爸让我来救你的，”叶修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，“FBI……诶，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……”

周泽楷将信将疑地瞪大了眼睛，“我爸爸？那他人呢，为什么不亲自来救我？”

叶修不敢和他对视，低头小声嘟囔道，“你出去就能见到他了。”

“他是不是已经死了？”十三岁的小孩此刻表现出了超乎他年龄的冷静，“被那些人杀死的？”

叶修看着面前童真的脸庞染上了仇恨的肃杀，经过几番思忖后，他伸出手揉了揉对方毛刺刺的头发：
“你爸爸确实已经死了，但不是被人杀死的。他……是为了光明而死，他在死之前，还让我带了一句话给你。”

黑暗是无穷无尽的，因而光明也是永生的。

叶修俯看着周泽楷黑色的眼睛，一字一句无比真诚地说着这样的话语。
周泽楷抬起头，他看到叶修的眼睛亮亮的，里面有名为光芒的东西。


叶修和周泽楷一起被关了整整一个星期。他们每天只有少量的食物和水，而叶修自称曾在基地里接受过专业训练，把大部分食物都让给了周泽楷。
那时的周泽楷也天真的相信了。

日常时间里，叶修会给周泽楷说很多很多的故事，从他的孩堤时代说到基地训练生涯，绝大多数都明显带着添油加醋的嫌疑，而周泽楷也不拆穿他，只是一边听一边抿着嘴笑。


“我们会死在这里吗？”
周泽楷每天晚上都会问叶修一遍这个问题，却像例行公事般，不带任何绝望或希望的情绪。

“怎么会呢？我哥们已经去外面搬救兵了，他一定会来救我们的！”叶修每每这时都会揽住他的肩膀：“你要相信哥呀！哥会保护好你的！”

“那出去之后，你会去哪里？”这一天，周泽楷破天荒地加了一个问题。

“我？哈，我可是光明之子啊，哪里有黑暗，我就去哪里～”
十七岁的少年意气风发，他已经从前段时间的打击中走了出来，再次对生活充满了希望。

“你，是叫叶修对吧？”周泽楷沉默了许久，像是在决定着什么重要的事情。

“昂……行不更名坐不改姓！诶！我好像这么久了也没问过你的中文全名，你是叫——”

叶修的话没能说完，红色的火海就淹没了黑色的牢笼。

周泽楷在巨大的爆炸声中张了张嘴，可是周围太吵，叶修什么也没能听清。

这七天的生死与共最终结束在了一阵密密麻麻的枪弹声中。

周泽楷在混乱中被人救起，他远远看到叶修和一个少年一起在火光中走着，而他哑着嗓子，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。

叶修。

他在昏迷之前，脑海里全是这个名字。